译研人物 | 埃及梅·阿舒尔:《在沙漠中的一夜》

来源:中国文化译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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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6

一个人迷失的时候, 阅读就是他的地图。数月之前,我读了毕淑敏老师的《旅行是一味草药》一文,她在文章中写道:她通过旅游的方式治好了一位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女士,她要求这位女士不断地去尝试新鲜的人生历程,不断地去感受生活的不同面。在文中,为激起这位女士对世界最直观的感受,毕老师要求她迎着台风去海南旅游,并且报最便宜的旅游团。在台风的暴虐威力中,她意识到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在糟糕的住宿和饮食条件下,她感受到生理上最基本的生理诉求,身体内对食物的渴求,激活了她对生命的热爱。这些经历像海绵一样,将她的抑郁情绪吸收殆尽。一个月后,这位女士回来了,双眼炯炯有神,像是换了一个人。正是旅行改变了她对世界的态度,让她重新找到生命的意义。

生活中的苦难如影随形,你试着逃离它,却经常容易陷入情绪上的绝境。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像毕老师笔下的那位女士一样,去旅游,去用脚丈量生命的尺度,去寻求博物学的自然主义境界带给人类的慰藉。中国古人郁郁不得志时,也会纵情于山水之间,大化于自然,于是有了那么多的山水诗画和自然文学,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开始思考内心深处那些如死水般的问题:为什么某些人遭遇了不幸后,却不会停下来思考为何不幸?人怎么能像自己生命中的过客一般,冷眼旁观自己的生活而不进行深思?

深思是一个好习惯。我常常思考,人怎么能将自己视作一座广场里的雕像、一个田里的稻草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却不说话,也不思考?人怎么才能克服自己所经历的困苦磨难,使自己的创伤弥合,使伤疤变为下次出发时的武器?人怎么能忽视自己的过往,认为过往的事情就像镜子上曾聚集过的水蒸气那样,消散后即为不存在?我们必须问自己:何事发生过?为何发生?如何发生?当时自己足够坦诚地接受了它们吗?更重要的是,如若再次发生,我们该如何面对?

睡眠的缺失使我的身体疲累,我像是行走在一条又长又弯、充满着碎石的路上,对肠胃疼痛的恐惧,也增加了我思想上的焦虑。但是使人害怕的事情同时使人变得勇敢,我也想像毕淑敏文中的那位女士一样,去旅游。人类的生活范围有限,旅游则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无限的世界。当人接触到旅行中的世界,就像是小行星汇入了无垠广阔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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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 · 阿舒尔在白沙漠

我萌生了去沙漠过夜的想法。但沙漠的恶劣条件和一望无际的面积又使我担忧:我害怕迷路,害怕会移动的沙,害怕软软的沙子下的蛇和蝎子.......但最终,我战胜了对这些的恐惧,强迫自己去了沙漠。 

我去了埃及的白沙漠。在沙漠中,手机没有信号,一瓶水像稀世珍宝般宝贵,身边只有一些软软的帐篷,和形状各异的石灰岩。日落来临时,我们在沙漠中露营。沙漠中夜晚的寒风取代了徐徐微风,寒冷的天气像是一条灵活的蛇,缓缓地钻进我的身体里,使我体内的细胞冻结,似乎只有坐在火堆的前面才能挣脱寒冷的魔爪。在摇曳的火光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跟随着火光一起摆动,缓慢而悠长。

在沙漠里,时间的流逝似乎也与外界不同了,随着时间一同划过沙漠澄净夜空的,是我的思想和心灵。它们似乎在沙漠中得到了净化,我开始意识到一个人快乐地活在世上,不需要满足很多的欲望,快乐本身与欲望无关。著名的荷兰哲学家巴鲁赫·德·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1632年11月24日-1677年2月21日)曾说:“大自然并无过多要求,我也一样。”我开始理解斯宾诺莎的这句话:人在至简中生活,将得到至高的愉悦与内心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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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子上躺着,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感受着新奇的生命体验。软软的沙子就在我的身下,偶有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远处天空里的点点星光,犹如我四处飘零的思绪,在广阔的夜空中熠熠生辉。我想到了曾令我痛苦的那些过往,神奇的是,这些曾令我痛苦不堪的事情,现如今也变得温和起来。也许它们正如同这沙漠中的散沙,在沙漠中碰撞、破碎,继而被寒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在那一夜,我终于体会到毕淑敏老师笔下那位女士的心理历程,我选择和她一样,将自己内心的阴霾全权交付于大自然,感受它对人类生命的疗愈。在那一夜,我将过往反复咀嚼,并在思考中找到了自己接下来该行的路。我在沙漠中背对着黑暗,面朝着天空,迎接黎明。



责任编辑:何抒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