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艾森(伊朗):中国传统文化外译的“困境”

来源:cctss

作者:

2021-11-18

在上个月举办的“汉学青年学者研习营2021”中,来自西南大学伊朗研究中心的学者艾森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探讨专业学术问题时,有着强烈的热情和执着。毕业于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专业的他同时将《孟子》《大学》《中庸》《弟子规》《中华智慧》等中华传统典籍翻译成波斯语并已经在母国伊朗成功出版。针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外译工作,艾森在10月15日下午的研讨会中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观点。 


 在听取了营员们对于儒学与中华传统典籍外译不同看法后,他从自身的经历与认识出发,以母国伊朗的实际情况为例提出了两个关于中国传统文化传播方面的问题。


专业汉语翻译人才匮乏

艾森认为,每个国家在汉语人才培养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最近几年在伊朗的当地大学里,平均每年学汉语本科专业的人数差不多为75至85。从专业人才储备方面来看,中文学习者的人数远远不能跟英文或者其他的大语种相比——法语、德语、俄语等专业的人数远远超过中文专业的人数,这一问题值得关注。即使有关部门已经在着手做一些改进工作,但实际的结果并不理想,很难达到预期。如果好高骛远,反而有可能会让人望而却步。


综上所述,小语种国家在汉语教育、汉语人才培养方面还存在很多问题。对于一名青年汉学学者而言,积极承担这样的改革工作尤为重要,要身先士卒,脚踏实地地推进中华传统文化传播交流的工作。尤其是忌空想主义。


在伊朗,有关儒家、儒学的图书非常少,而且都是从其他语言翻译成波斯语,并没有直接从中文翻译成波斯语。虽然艾森已将《论语》译为了波斯语,但此版《论语》依旧是从德语翻译成波斯语的,依然是“二手翻译”。实际上,哲学的外译需要很强的专业性,“二手翻译”容易和原版哲学文本的意思偏离,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小语种国家大多数以英文、法语等大语种版本为主,再加上专门从事汉语言学习与翻译工作的人才比较少,直接导致了中文作品原典无法成为参照对象,从而极大地影响到了外译内容的准确性。


复杂繁琐的专有名词翻译

根据艾森老师自己的一些翻译经验与出版社的调查数据显示,对很多伊朗的读者来说,如果作品中复杂的人名出现的太频繁,会极大影响读者的阅读兴趣。在很多中国古代典籍当中,频繁出现的专有名词和冠词蕴藏着丰富的中国历史文化内涵,但是也会造成外国读者在阅读时的一些困惑。“比如说《三国演义》的人名,如果出现太多的话,读者就不想看了,很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艾森老师在做翻译工作的时候,会及时与出版社编辑沟通,“我们会把名字简化,然后做一个脚注,(用来表示)这个人是谁,在哪个年代。包括年号也同样存在这一问题,年号怎么翻译,到底从哪年开始到哪年结束,哪个皇帝等等。”大多数研究中国文化的学者,看年号就知道是哪个时期、哪位皇帝,但是对伊朗普通读者来说,看到大量的中国年号是比较奇怪的,他们肯定是看不懂的。这种看不懂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后肯定会放弃这本书。“我最近在翻译彭林老师的《古代礼仪文明》,里边的‘三礼’有很多的概念与名称,我们那些概念没法翻译,也没有相应的波斯语文献可以参考。”当伊朗读者面对这样类似的困惑,会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十分深奥,并且译本内容也是诘屈聱牙,他们就很容易选择放弃了解和阅读,去选择其他的书。


艾森老师也分析了出现这样类似问题的深层原因,即中国文化与伊朗文化在本质上具有很多的不同点,并且中国与伊朗的译者对于双方的文化缺乏更深度的了解。而中国传统文化的翻译涉及到很多中国哲学思维。所以,如果能在了解彼此文化传统的基础上,译者团队选择传统文化的科普类读物进行外译,这样可以更好地引起外国读者们的阅读兴趣。


需要用更通俗的当地语言解读中国传统文化典籍

语本《仪礼·聘礼》有云:“辞多则史,少则不达,辞苟足以达义之至也。”艾森认为如果要有效解决上述两个儒学与中国传统文化外译方面的问题,需要把儒家、中国文化的一些核心思想,通过比较通俗的目标国语言来解释。既要言简意赅的翻译专有名词,又必须要有足够的注释。


 “我们说古文,在中国我们是可以了解的,但是把古文翻译成其他语言,肯定保留不了那种味道,所以读者还是感觉有一些奇怪。这些也避免不了,我们可以通过讨论或者跟更多的老师、更多的专家来讨论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艾森老师致力于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这一政策方略,主张外译译者与双方国家的文化专家组成团队,进行翻译合作。特别是在中国传统文化领域,伊朗与中国的文化领域专家需要更进一步扩大彼此合作规模。近年来已经开始举办一些中伊两国在传统文化与翻译领域的交流与对话合作项目,但是就中伊两国长年在文化经济领域的长期交往合作来说,仍然是不够的。今后中国传统文化的外译小语种工作可谓任重而道远。具体而言,他呼吁伊朗和中国政府组织起对中国传统典籍外译项目,包括研讨会、翻译人才培育、典籍收藏、游学体验等活动。


当伊朗有了足够的专业翻译与汉语人才的储备,中国传统典籍的翻译出版数量自然会丰富起来。图书出版量的增加,也会让伊朗读者拥有了更多的选择;同时,建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专有名词与波斯语的对译标准也是至关重要的。比如孟子在英文中公认是“Mencius”,但在波斯语翻译中却存在着大量的争议。类似这样的专有名词能够通过双方专家不断的合作与交流,建立“标准化”的翻译,也是艾森老师的期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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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记:

Ehsan Doostmohammad(艾森),“汉学青年学者研习营2021”营员。长期从事中国传统医学和中国文化研究和翻译,先后翻译出版了《习近平用典》(负责翻译古文及部分校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公众防护手册》《四书五经的名言》《濒湖脉学》《舌诊》《中药学》《中医内科学》《慈悲》《中华智慧:中国经典名言名句集萃》《大学》《中庸》《弟子规》合集以及莫言的短篇小说《初恋》等作品。

责任编辑:王立倩